【编者按】记者的职业素养,往往要求我要克制,要冷静;但再次看完《隆回报告》,虽常自称已炼就了铁石心肠,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落
【财新网】(记者 上官敫铭)李兄接过这朵“猛料之花”,隆回县农民小孩被抢之事,我就决定静候佳音了。
在漫长的等待中,老袁不时给我打来电话:“能不能帮我问问,李记者发稿了没有啊?”我叮嘱老袁:“别着急。等候好消息吧。”(更详细的内容,请见封面专题:邵氏“弃儿”)
老袁没有等来好消息。虽未直接向李兄过问,但我从其他渠道得知,稿件已被束之高阁。隆回小孩被抢的事,在中国媒体的版面上,它确实从未发生。
那是2008年,极不平凡的一年。媒体同业们在神州大地奔忙,我们有干不完的活儿。我虽住在首都,但常态是“中国移动”,每个月只有几天时间“路过北京”。
说实话,我那时已经把老袁忘记了。更换了一部新手机后,我们彻底失去联系。记者这份工作总是让我不断接触陌生人,接触之后,更多的人将被忘记。
直到2008年底的一天,我打开工作邮箱,查看完爆料信准备清除垃圾邮件时,看到了一封已经发来数月的邮件。发件人是一个打印店的店名,邮件的标题写着:隆回报告。
这是什么垃圾信件?当我点开附件,记忆又涌上心头。“请求上级领导查处镇干部横行乡里制造假证,欺上压下,陷害农民的报告”。这封邮件来自老袁,内容是我以前叮嘱他搜集的,关于隆回县农民小孩被抢走的素材。
但此时,我却因种种原因离开了南方。到了2011年,感谢财新传媒,我来到了《新世纪》周刊杂志任记者。虽从业有年,我又重新归零。
今年3月,兄弟杨广又在网上召唤我。“兄弟,有个‘猛料’。”杨广说,湖南邵阳市邵东县有一名县人大代表,因为一场车祸,其代表资格被当地富商顶替。时值正是“两会”期间,竟有这么荒唐的事?
选题通过之后,我飞赴湖南。我又见到了兄弟杨广。他一如多年前憨厚、幽默,虽人生境遇已多有改变,但赤子之心仍存。多年未见,我给杨广带了两瓶上好辣椒酱。兄弟重逢,我们无话不谈。
调查完邵东县人大代表被"顶替"事件。在送我去机场的路上,杨广忽然说道:“兄弟,你还记得隆回的事吗?”
“隆回什么事?”我问。
“隆回啊,就是邵阳下面的县,邵东也是邵阳管的县。”杨广说,“以前,我们不是调查过那里小孩被抢的事吗?”
“哦……”记忆重新勾起。我脑海中出现了隆回,农民的小孩被计生办干部抢走,老袁......
“我知道了。以前没法做啊。”我有点感伤。
“你不做,别人都做啦!”杨广说,前年美国的一个记者采访过此事,报道已经发表了。
“别人都写了,我还能做什么?以前都没法写啊。”
“你不想在《新世纪》周刊试试?”
杨广的话提醒了我。回到北京后,我找出了老袁多年前寄来的《隆回报告》。《隆回报告》如是称:
我们湖南省隆回县高平镇计划生育搞罚款经费承包,胡拥军、刘述德、周晓芳等领导人贪贿无厌,胆大妄为,抓计划生育以“钱”为中心,见钱眼开,做事心狠手辣,不顾百姓死活,不择手段,株连亲友,不分昼夜,派人围攻计育对象的房屋,非法抓走计育对象、儿童及亲、家属到镇计育办二楼(四周全都用铁栏杆封闭,是铁牢房)进行关押、拷打,实施法西斯手段,达到敲诈钱财的目的。
我地群众视计育办为土匪窝,计育干部是恶老虎。他们如此的做法如同20世纪40年代的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大陆,随心所欲,为所欲为,横行乡里,搞得民不聊生,鸡犬不宁。高平镇人民群众苦不堪言,怨声载道。高平镇计划生育工作出现的问题不但多,而且情节非常严重。我们恳请上级领导体察民情,派人员来我地明查暗访,对那些违法分子严惩不贷。
在十余页的报告中,声声泣血、字字含悲。记者的职业素养,往往要求我要克制,要冷静;但再次看完《隆回报告》,虽常自称已炼就了铁石心肠,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掉落。
我决定报题。哪怕为了一己私利——我不想再被隆回的事折磨了。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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