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话人人公司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陈一舟:

2017-01-06 12:07:17 | 作者: 侯继勇来源:21世纪经济报道

【编者按】人人网是中国最大的实名SNS社区,新浪是社会化媒体,腾讯不是实名社区;我们则是白领,用户相对更优质。

站在纽约证交所交易大厅的那口大钟前,陈一舟多少有些感叹。

对于美国,他并不陌生;在美上市虽是头一遭却也梦寐以求。一梦十二年,他也从十二年前的清俊少年步入中年。

此时,离陈一舟首次赴美已经18年。1993年,这位祖籍湖南的武汉少年来到了美国东海岸的波士顿,就读于麻省理工学院机械工程系。欧洲人就是从这儿的查尔河口登陆新大陆,开始美利坚民族的光荣与梦想。憧憬未来的陈一舟此时对未来并没有明确的目标与方向。

四年后,他来到美国西海岸,进入斯坦福大学攻读MBA及电机工程双硕士学位。这儿是美国高科技产业最为集中的区域,当时正值互联网史上的激情岁月,创业氛围浓厚,一夜暴富的故事俯拾皆是。

在这里,陈一舟的目标明确了:创业。

1999年,尚未毕业的陈一舟回国两次,一次考察中国的创业环境,二是回国注册公司。当年风靡一时的chinaren就这样创立起来,他与伙伴当时很乐观,仿雅虎经验,公司一年成形,两年上规模,三年上市。陈一舟没有想到的是,实现上市这个梦要12年。

如今,作为中国市值第四大互联网公司的领导者,他并没有感到上市敲钟是自己最高兴的时刻。喜欢琢磨产品、在办公室独自思考的他觉得,发现社会化网络公司的本质与核心,找到公司未来的战略突破口——电子商务,更让自己的内心有成就感。在接受本报专访中,他一一详解了这些。

挖掘“中间地带”

人人网上市,被称为“全球首家社会化网络公司上市”,赶在了全球最大的社交网站FaceBook之前上市,人人网被视为中国的FaceBook,因此获得了高估值。上市路演时,人人网给投资者类比的故事是“FaceBook+Groupon”,即“社会化网络+团购”。

陈一舟说,投资者主要看中的还是SNS这块业务,因为SNS的想象空间足够大,有持续经营的可能。做团购也是因为有SNS为基础。

陈一舟说:团购这个概念在海外不像在中国这样火,中国很特殊。因此投资者最大担心便是要烧多少钱?

而对SNS的担心是,如何跟新浪、腾讯竞争。陈一舟的回答是三者的区别,“人人网是中国最大的实名SNS社区,新浪是社会化媒体,腾讯不是实名社区,用户集中在二、三级城市,我们则是白领,用户相对更优质。”

投资者不理解实名制的重要性,他就用美国故事说服他们。“MySpace挺火的,后来这些人都跑到FaceBook上去了,原因是一个是实名制,一个虚名制。虚名制的情况下,好友名单越来越大,越来越混乱,实名制基本都是身边好友,黏性强。新浪是媒体,说的东西是全天下都知道的,不敢说太多私密的东西,而社会化网络,可以把身边的私密信息用来分享。”

陈一舟进一步用“绝对价值”与“相对价值”来说明二者的区别,“在桂林阳朔拍一张最美的风景照,所有的都明白其价值,是绝对价值;一个女生在某时某地感慨‘天好蓝啊’,却只有身边朋友可以共鸣,是相对价值”,人人网提供更多相对价值,微博提供更多绝对价值。

上市后,陈一舟马上确立了下一个目标,填补空白、挖掘社会化媒体与社会化网络的中间地带——社会化网络的意见被数十、数百好友分享,社会化媒体的信息被整个网络传播,中间地带即是一个意见或信息,在数万人、数千人中间传播,这样的网络提供“相对的绝对价值”,同时也是“长尾”所在。

实现这一点,人人要推出更多的产品与服务,其中最重要的产品是通讯产品,人人网早在2007年就推了即时通讯工具“人人桌面”,其次帮助用户生产、发布有“相对绝对价值的内容”,比如人人小站,就是一个内容发布、管理、分享平台,未来会推出更多这样的产品。

陈一舟认为:社会化网络的核心是通讯和关系,要做足功夫。

布局电子商务

目前,人人网的收益主要来自广告收入和互联网增值服务。而陈一舟却说,未来5年,公司的最大盈利空间将是电子商务。

糯米网就是他基于电子商务的试水与探索。陈一舟解释说:人人网的社会化电子商务,会跟其他公司走一条不同的路。传统电子商务,团购网站,强调的是购。而社会化电子商务,要充分发挥社交网络优势,让其成为人人网的增值服务。

人人网提供的数据显示:糯米网60%的用户来自人人网,但人人网只有1%的用户去了糯米网。陈说:“如有5%去了糯米网,会是什么概念?”

陈一舟表示:接下将在人人网平台进行营销,让更多的人人网用户成为糯米网用户。将来在全国各地建立地面服务团队,以使更多区域的人人网用户享爱到团购服务。“你总不能让山东淄博的网民到北京来团购吧?”

陈一舟说自己“个人不太重视财务指标”,但投资商看重,而且目前特别看重广告营收。目前最大的收入来自网络游戏,陈一舟预计今年广告收入将超过游戏收入。招股说明书显示,今年第一季度,广告收入增长超过100%。从长远来看有可能发展最快的是电子商务收入,未来将超过广告的收入。

100%的广告增长是在砍掉一些广告资源的情况下取得的。人人网过去的一个主要广告资源是用户登录后首页的顶部通栏广告。这个位置,去年第四季度全部去除,今年则将二级页面顶部通栏广告去除。同时,人人网中学用户看不到广告,全站广告要求不闪。他说:“这样能提高用户体验。”

陈一舟有两个逻辑,一是舍短期求长期,二是流量第一,拥有了用户,再进入其他任何商业模式都顺理成章。而看得见的新的商业模式,则以团购为切入点,以更广泛的电子商务为潜在市场的模式。2009年人人投资了艺龙,进军在线旅游市场,这将是社区化电子商务继团购之后又一块大饼。

在电子商务领域的探索,人人赶了大早,包括FaceBook在内,也不过是刚刚开始探索。陈一舟信心十足的说,未来它会向我学习。

创业真是太难

专访最后,陈一舟指着一幅照片对记者说:“看,这是我上大学前的样子,很明星。”然后自己却忍不住笑。那是幅黑白照片,长发略卷,面孔清俊,眼里有些少年的忧郁。这与现在的他判若两人,牛仔裤随意套在身上,白衬衫,松着下两颗扣子,袖子半挽,不时嘿嘿笑着,像个“邻家大叔”。

“还回得去么?”他有些感叹地“嘿嘿”。他12年的连环创业经历历经艰辛,如今他却回头告诫后来者说,“有办法就不要去创业,创业最好一次性成功,不要连环创业,太累。”

创业之初他就确定做虚拟社会,也开发了很多产品,刚开始做主页大巴,与网易的虚拟空间类似,其实是第一代qzone,只是比腾讯早了很多年。然后做校友录,卡通游戏,聊天室,乃至即时通讯都做过。

众多产品中最终选择了校友录,理由源于看似精确的随机——去街上调研,抓着人就问“用过chinaren吗?”“用过。”“知道他的什么服务?”“校友录。”三个人一拍脑袋,将剩下来的2000万全部投入校友录的广告。

chinaren一下子火遍校园,但也生不逢时,网络泡沫破灭后,2000年9月14日,搜狐在香港宣布以400万股股票收购Chinaren,当时的价值约3000万美元。陈一舟加盟搜狐,任高级副总裁,主管战略发展,负责开拓新业务。

陈一舟却不这么看,他说,要不砸(2000万元),后来卖不掉。就不会有今天的人人网,不会有校内。但一下子拍出2000万元,陈一舟至今想来还有心悸。

现在他总结说:“这段经历的教训是公司千万不要因为钱而死掉。一个公司最常见的死去的原因就因为没有钱,一定要有足够的现金,公司总有机会。”

一年后,陈一舟从搜狐离开准备到美国创业。2002年,陈一舟回国创业成立千橡。2005年,Web2.0成为互联网世界最动听的故事,千橡也收购了很多公司,包括猫扑、donews以及一众手机SP公司,收入主要来源于SP。正当陈一舟准备以web2.0 为概念上市时,中移动政策变化,SP全行业收紧,上市计划被硬生生的停止。

2006年,在陈一舟的印象中是“最艰难的一年”。有一段时间,他每周去一趟美国,下飞机就直奔银行,取钱,汇款,支撑公司继续前行,完事后坐下一趟飞机回国。1年下来,陈一舟瘦了十来斤。

刚刚做chinaren的时候,陈一舟与雷军在富华大厦楼下,雷军的车里彻夜长聊,那时候陈一舟说要做一个“比网易还成功的公司”。十二年过去了,陈一舟没有做成马化腾的腾讯,也没有做丁磊的网易,或是李国庆的当当,而是做成了自己的人人网,成为中国第四大互联网公司。

“你的市值超过了他们”,“这有点说过了”,他又是嘿嘿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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